巴拉巴拉岛外蓝绿相间的海水摄于年3月

巴拉巴拉，地球的天堂

文、摄影

尹学龙

北半球的阳春三月，我乘游轮到达位于南太平洋中部的大溪地巴拉巴拉岛，先将时空概念转换一一这里是初秋。

据说巴拉巴拉岛被欧美游客称之为地球的天堂。“天堂”，是何意思？是指世上最适合人类居住休闲的世外桃源吗？我不免引起好奇心。

大溪地巴拉巴拉岛山景摄于年3月

在海上航行，远远的就被漂在水上的巴拉巴拉岛的山形轮廓曲线所吸引。查游轮提供的数据，它的面积只有29.3平方公里，居民为人。从游轮远望过去，峰峦秀丽，山脊悠长，缓坡从水下开始渐渐上升，至水面以上，尽是柔波细浪般的低矮丘陵。延伸到山峦核心处，数座高峰猛然拔起，如惊涛骇浪。中间两座有玄黑色巨石屹立，悬崖峭壁如刀劈斧削。高峰周边有卫星山峦环绕，似群浪翻腾。船在巴拉巴拉岛锚泊两天，每天早晚，见那山顶始终有雪白的蘑菇云缠绕。那云，从山林深处生起，越过山顶，向天盘旋而起，与海天交际处浮起的横云遥相呼应。太阳一出，它们顷刻化去；太阳落了，又悄悄翻滚而来。上岸租得一辆吉普车，沿海边绕山一圈，从不同方向看那峰峦，又有不同效果。从南向北望去最险，危崖突兀，怪石嶙峋；从西向东望去最秀，山势平缓，山色青青，满山遍野尽是鲜活漂亮的热带雨林植物。山下长有许多芒果树、诺利果树、椰子树，椰子树总能在茂密丛林中高人一头地探出身来，但它喜欢呆在山海之间的结合部，不去山顶。在大溪地司机的指点下，见到了当地大名鼎鼎、果实累累的面包树，可惜果实没熟，不能品尝这些曾在大航海时代为过往船只进行补给的食物。

浅海区绿色透明的海水摄于年3月

坐当地渔民的小船绕巴拉巴拉岛行驶一圈，进入彩色的珊瑚海洋。这里的海面有点奇特，近岸海域水深，水色湛蓝、醇厚，似酒浆。出了海湾，海底凸起，海水又浅了，变成罕见的绿色，似乎是把周边海岛的所有翠叶青草洗净了，捣碎拌匀，熬成了浆液。随着水越来越浅，绿浆逐渐变淡。行至最浅处，海水仅没人的胸前。绿色更加稀薄，海水象河水一样透明，水底白沙和珊瑚礁清晰可见。前行至深水区，海水又变成湛蓝。不一会，行驶至一片深海和浅海的交界处，一面是令人心醉的蓝幽幽，一面是皎洁透明的绿清清，远处的蓝天、白云、青山都显得暗淡了。这时，大溪地船长将船一停，带着自豪的语气，用简单英语告知：这里的海水有不同颜色。我用苹果手机急切地对面前的绿色海景大量拍摄，却发现照一片，瞎一张，那海的颜色根本拍不岀来。盯着那美如仙境的海洋痴迷了很久，才知以往习惯用赤青黄绿青蓝紫七色分别颜色的标准此刻都失效了，在大海身上，所有颜色都是相通的。它能以绿色之身，展示蓝色之魂；又可以蓝色之身，展示无色之空；在空灵透明之中，又可融进阳光和珊瑚礁的五彩斑斓。

在岸上望着那若蓝若绿的海水，出海的念头特别强烈。

挑一个好天，在巴拉巴拉岛参加了“玻璃船观赏鲨鱼和鳐鱼”项目。这是一条加装马达的改装渔船，满载12人，除我们夫妇，皆为欧美人。船长为大溪地人，年纪约在50岁上下，只穿一条短裤，全身晒得黝黑，身体瘦削，脸上布满皱纹，能说简单英语。小船穿过海湾，在梦一样的蓝色波涛中劈波斩浪，平稳行驶。偶有快船从旁边疾驶而过，激起一片波浪，小船就颠簸摇晃，不得不放慢速度，待水波平稳再加速。从船长的表情看，他对这船的性能和这片水域已经烂熟于心。行驶至一片湛蓝的海水之中，船长关闭了马达，任凭小船随波逐流。这时，水中有一些白晃晃影子从四面八方闪过来，有人突然喊起来：“shark(白鲨）！”那些白鲨形状大小和人体差不多，在水中游速极快，刚看到一群白影，一晃就不见了。不一会儿，水下又岀现飞速穿梭的白影。这时船长戴上备好的简易浮潜工具，穿上脚蹼，从桶里拿了一块肉，回头对船上喊：“有没有想下水的？”只见船中一位欧洲中年男士应声而起，也戴上自备的浮潜工具，跟着船长就下了水。那船长下海后，将肉从空中抛下，白鲨们迅速围拢抢食，它们游刃有余的仪态，干净利索的转身，狼群一样的争夺能力，刹那间在水中凸现出来。欧洲男士跟随船长一起浮潜，抓紧用水下相机抢拍。白鲨围绕船长和男士游来游去，人与鲨相安无事。

人与鳐鱼嬉戏。摄于年3月

船长上船后，用一大瓶淡水往头上脸上一冲，接着开船。我用英语问：“这些鲨鱼从不伤人吗？”他回答说：“只是这里的鲨鱼不伤人”。原来，这些鲨鱼被他经常喂食，逐渐对人友善了。船继续在海上行驶，到了一片浅海，水色又由湛蓝变成迷人的青绿。船长再次关了马达。不一会，更多的白鲨围了上来。这次未等船长发问，船上所有人都奋勇下海。有一对行动迟缓的老年夫妇，竟率先下船。这里的海水只淹到胸部，水质洁净，看着鲨鱼更加清楚。但鲨鱼行动快速敏捷，很难近身。船长告诫，“不要去触碰鲨鱼。”于是所有下海的人又警觉起来，谨慎地跟着船长在鲨鱼周边游走。那些鲨鱼则在人群之中来回穿梭，忽近忽远，但与人始终保持一定的距离。我在水中跟着鲨鱼游了一会，后背突然被滑溜溜的东西碰了一下，转身一看，是一条很大的老板鱼，再往后看，还有两条跟着它，黑压压一片，象航母编队。这才明白，这里称之为鳐鱼的就是家乡所说的老板鱼。它的背呈黑色，肚下雪白，又扁又大，团团的一片，拖着一条长棍般的尾巴，游速虽不及鲨鱼，但比人游得快。这几条大鳐鱼从我身边擦过去，直奔前面的船长。船长一见，立即靠近，一一抚摸它们的头部。那些鳐鱼竟然象宠物狗一样，乖乖地贴着船长，任凭其抚摸。有一条鱼好象在撒娇，不时用身子触碰船长。船长会心一笑，托住它，亲吻鱼嘴上部，那鱼一动不动地享受。这时船长又回船边拿出两把肉，一把撒给远处的白鲨，一把撒给近处的鳐鱼。白鲨、鳐鱼立即分别围聚争抢，水中的游客争着围观，乱成一片。我看鳐鱼似乎对人更为亲善，便多次靠近去抚摸它们，鳐鱼并不躲闪，象老朋友一样让我触碰，不时用身子扫打我。偶尔摸到它的脊背，有刺，很锋利。船长提醒：“不要摸它的下面。”我猜它可能象宠物狗一样，喜欢让人摸它的耳朵边。

过足了和白鲨、鳐鱼一起游泳的瘾，一行人穿着湿漉漉的衣服返回船仓。船长最后上船，照旧用瓶装淡水冲了脸，也不用毛巾擦，接着开船。海水逐渐加深，晶莹透亮的绿色又占据了整个视野。船上的人随着那绿色波涛心旌摇荡，如进幻境。行驶中，时有飞鱼跃出海面，转眼消失。船向着很远的海域一直驶去，玻璃船底下面渐渐出现漂亮的珊瑚礁，密集的蘑菇状珊瑚如层峦叠嶂一样堆起，形状各异的热带鱼在礁石上来回游荡。船上的人又兴奋起来。船长再次关闭马达，让船在水上漂浮，接着纵身一跃，潜入船底，扔下一把把鱼食。这时，大大小小的鱼儿从四面八方一齐奔向船底，几乎把玻璃船底挤爆了。船上的人一阵阵欢呼。那些鱼个个像专门培育的观赏鱼，体色斑斓，造型奇特。有些鱼是透明体，像是用阳光和着清水做的，看不清鱼身，只能看见鱼骨；有些鱼身上带着奇异的彩色图案，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。过了一会，船长浮出水面，又向水上扔了一把鱼食，鱼群又纷纷转而冲向水面，激起阵阵水花和一圈圈波纹。海水清澈，从船上可以清晰看到水下游动的鱼群形状。鱼儿在水中游，人在船上凝望，船儿、人儿和远方的山儿、云儿一起随着碧绿的海波荡漾，都成了风景。

巴拉巴拉岛上热情好客的大溪地青年摄于年3月

用两个半天时间，分别在巴拉巴拉岛的马蒂拉海滩（Matirabeach）和保罗高更海滩（Gauguinprivatebeach）下海游泳。太阳像烈火一样炙热，沙滩滚烫；即便是擦了满身防晒霜，喜欢晒太阳的欧美游客，也躲到树荫下休息。在强烈的光照下，苹果手机的照相功能失效，拍摄的景象漆黑一团。想起年至年在大溪地居住的法国画家高更，他的作品总有一种很强的光照感和灼热感，不仅人物的棕赭肤色、鲜艳火红的花果、透亮的橙色天空如灿烂的阳光，占据主要画面，既便背景中的绿色树林、玄黑色土地等，也让人觉得亮堂。他是不是被大溪地的阳光触动、燃烧，才焕发了艺术青春？

这是目前为止我游过的最温暖海水。浅滩很大，海水只没到腰间或胸部。海岬角不长，海岸弯曲度较小，海湾外侧有堤坝一样的珊瑚礁潜伏水中，将大洋的汹涌波涛阻挡、衰减，使湾内风平浪静。保罗高更海滩较小，水深，游出去不远，便有零零散散的珊瑚礁。带着水镜往前游，忽见水下有一片像小山一样的珊瑚礁，礁盘上有各种颜色的珊瑚，数十条带着彩色斑纹的大鱼在珊瑚边游来游去。想靠近细看，不料礁盘底下有一股强大的吸力，把人直往水下拉，心中一惊，奋力挣脱出来，赶紧游回浅水。浅水中鱼少了，但耐心潜泳，偶尔也能看到漂亮的彩色斑纹鱼。马提拉海滩水面开阔，由白珊瑚碎石磨成的沙滩柔软细腻，清澈见底的浅水区面积更大。这里本是很好的海滨浴场，却很少看到有人在海里游泳，许多当地人和欧美游客始终爬在水面上一动不动，我游到海里才知道，他们都贪恋浮潜，以便观看水中的珊瑚和热带鱼。禁不住诱惑，也加入他们的队伍，俯身向水下望去，只见海底沙滩中光影斑驳，奇形怪状的珊瑚和肥大的海参比比皆是。成排成队的鱼儿在水下的波光涛影中游荡，像一群群捉摸不定的幽灵。正在游走寻觅，身旁突然出现两条大鳐鱼，越过自己向前游去，急忙追赶，竟然赶不上鱼的速度，眼看着黑乎乎的鱼影在水中远去。

如同巴拉巴拉岛的山峦秀中藏奇，巴拉巴拉的海湾静里有险。因这崇山峻岭之中，山凹峡谷众多，海基岸委婉曲折，将海水重重围堵，因而海边鲜有风浪。但许多山岭山坡藏在水中，水下珊瑚礁形态多变，高低不平，常在平静的海面出现下陷的旋涡，或在浅水区与深水区间出现激流险滩。保罗高更号海滩有两块不同水域紧挨一起，一块平静，一块有暗流。因为水太清，远看几乎没有差别。开始，觉得那海水就像游泳池一样安静，游着游着，突然觉得水流加速，如在滚滚长河之中，无论怎么用力，仍被水流挟裹冲出很远，这才觉出那水中的风险，再也不敢大意。马提拉海滩浅水区太大，好不容易游到深水区，发现水面又象河一样流起来。奇特的是，你看不出水流的方向。那委迤蛇行的水波看上去让人眼花缭乱，似乎是冲你而来，又象是离你而去。一旦游进去，总有一种把握不住的力量拖着你向外走。

论沙滩，巴拉巴拉岛海滩并非一流。但它是最适宜珊瑚礁生长的海域，也是海洋生物的家园。

巴拉巴拉岛风光摄于年3月

我终于明白，称巴拉巴拉为地球的天堂，不是指这个海岛如何美丽并适合人类居住，而是指它作为保存完好的珊瑚礁生态系统，是地球物种繁衍生息的天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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